短篇小说续三锁
七
今天的天气有点奇怪,灰蒙蒙的像蒙了层土黄色的大毯子。天的极远处突兀着犬齿样土黄色的山。山上原本在这个季节该萌发的树啊、草啊癞子样秃着,赤裸着斑斑点点的黄土。天上不时垂下来的风在远处的旷野上肆虐,把颗粒状的尘土拧成麻花辫,摇摇摆摆地移动着,细小纤弱却极富生命力。放羊的、赶庄稼的、外出的人看到这旋起又浮动的小旋风,会心地笑笑。一个地方呆久了,初遇的新鲜伴着久长的日子逐渐消磨殆尽,到最后只剩下熟视无睹。小小的旋风扬起的尘土搜检着大地的衣服,遇见人和牲畜,它也会习惯性地翻捡。人就要骂娘,喊叫着鬼天气。骂归骂,却无奈。
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士站了满院,刚张开嘴骂娘,呛人的土灰就灌进嗓子,惹得人直打喷嚏。木腿人熊继发直愣着嗓子,对着天骂娘:“狗日的天掉进土缸了,漫天的撒粉”。
护士小妖宽脸,尖下巴,瘦长的身子锥子样立着。她笑着说:“这都哪里吹来的灰啊,土黄土灰的,烦死人了”。
“人家说是雾霾,从遥远的内蒙古飘来的”长脸阿尧满脸谄媚,笑着对小妖说:“你不知道吗?有种说法叫风吹西伯利亚,沙起额济纳旗。大半个中国都沾了它的福气。听说北京、天津、上海这些大城市成年累月都活在雾霾里,终年不见天日,可怕的很啊。”
“嘿嘿,兄弟,那不成神仙了嘛。”熊继发羡慕地说。
“呸!还神仙呢,呆久了估计离神仙真的不远了”阿尧吐了口唾沫,朝大脸“棒槌”求援。棒槌挺着圆滚的大肚子,应声附和。
胖护士英英水灵灵的,身体占据了半壁江山。她正皱着好看的眉头,无望地看着天空。风刮来的土灰披了她满身,她懒得抖擞,痴痴地给眼睛注满晶亮的泪。
大脸棒槌站在她身边,捉摸不透她的伤心来自何处。对于和他一样肥美的人来说,好的吃食是最让胖人开心的事情。只要给他好吃好喝的,他当猪都愿意。小妖就讥笑他上辈子是猪投胎的,他大言不惭地说猪的愿望你知道吗?
小妖扑闪着她长长的假睫毛,假装温情地看着大脸,嗲嗲地问哥哥你知道,说来听听?
棒槌挺挺他肥美如鼓的肚子,笑呵呵地说:“梦想、自由、安全、自尊”。
小妖受到戏弄,跑过去,举起奶馒头大的粉拳在棒槌的胳膊上咚咚咚敲打。棒槌不怒反笑,扯着嗓子喊叫着,来,使点劲,再用点劲,舒服啊。小妖气的小嘴微噘,装出生气的样子。
棒槌拉拉小妖的细胳膊,对阿尧眨巴眼睛。阿尧暗恋着小妖,紧两步上前,贴着小妖的耳朵廓悄声私语。
小妖说我知道了,肯定是天上掉馅饼、篱笆都拆掉、屠夫都死掉、全民都信伊斯兰教。
阿尧接过梦想的话题,唱起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他的嗓音尖细,缺少汪峰的浑厚和沧桑,像被拉直绷紧的铁丝弹奏出的紧张。英英触到伤痛,跟着节奏哼哼唧唧地唱了出来。
小妖推了推棒槌,示眼色让他去安慰安慰她。棒槌面有囧色,无所适从。他嘴上说的豪爽,对女性却有种天生的紧张感。小妖的怂恿让他手足无措,紧张的胖脸上裹了层红彤彤的羞涩。
院长大人长了副穷酸相。个子低矮,头顶光秃,黑粗的面皮上缀满星星点点的雀斑。穿的黑西装邋里邋遢,深蓝色的领带狗项圈样歪斜在脖子上。短粗的胖手指抠着鼻子,把鼻垢随意抹在西装的下摆,袖子上闪耀着板结的饭垢和涎水,亮亮的像条童年的河。裤腿挽着,鞋上粘满土灰色的泥,也不知钻到哪个狗窝了。
院长大人邋里邋遢地走进院子,众人像被打的狗,瞬间萎缩。在中国,领导和群众永远是两张皮,即便坐在高位的是只秃毛狗,也会嘶哑咧嘴显示出权威的恶性犬。他看着温柔,脾气瞬息万变,发泄不满好像随地撒尿的小狗,而下面的人只能仰望,看到恶心和肮脏窃窃私语,登不上大雅之堂。
“王院长,早上好啊!”小妖带着花般娇嫩的声音谄媚地向院长献殷勤。
“早、早、早,还早上,都几点了”王院长气鼓鼓地说,小妖算撞到枪口上了,吐着粉红的舌尖噤声。
“你们看看你们,灰天黑土的,都杵在这里吃风喝沫哩。”王院长站住脚,转动着灵活的脑袋,一一扫视。他怒气冲冲地说:“大白天的不干活,坐吃等死呢?……”
他的连珠炮瞬间打散了众人,小妖知趣地跑进药房,英英反应迟钝,棒槌和长脸讪笑着从院长身边快速通过像藏羚羊穿过胆战心惊的马路。
“一个男人看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王院长对着英英说,话语里带着惋惜和哀叹。英英抬起水灵灵的毛眼眼,看的他心里发憷。
他摆摆手,驱赶苍蝇样让英英回病区。
“唉”他无助地叹息着,原本想着英英大学毕业,托他的关系进入精神病院,好歹也是个公家单位,自己能照顾点不枉费姐姐的苦心。但英英日夜惆怅,无法趟过爱情那条河。
“熊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看到众人都散去,他对旁边垂首呆立的熊继发说。
“哎”熊继发点头哈腰,狗样尾随其后。
王院长一屁股陷进松软的浅灰色真皮沙发,他蒲团般肥大的屁股挨着沙发,浑身都舒坦。他慵懒地调整着姿势,背后倾,左腿翘到右腿上,然后换换,右腿又压住左腿。回头对低眉弯腰,满脸谄笑的熊继发说:“小熊啊,你说我这样好呢,还是这样帅?”。
熊继发左边看看,向后退了两步,乜着眼瞄瞄,说这两种姿势都不错,各有特点。所谓的多歧为贵,不求苟同;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正座斜靠都不同。
“有文化,有文化,还是你会说”王院长说着,熊继发的话像小手挠在后颈,舒服的怕怕。熊继发看到王院长满意的表情,知道把住了院长的脉象。拍马屁,在中国也是门学问,既要投其所好又要不动声色,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境地。
陶醉在遐想中的熊继发冷不防王院长变了腔调,冷冷地问:“昨天又活动了?”。
熊继发就琢磨起这两个字的含义,在现代汉语里活动是锻炼身体的意思,而院长的发问显然不是问候他的身体。小辫子被抓住了吗?对成人来说活动带有情色的味道,一般是男人间惯熟的问候语。可又不像啊,冷冰冰的不带有感情色彩的官腔通常是责问的意思。活动在精神病院的另一种含义是对病人使用武力,可能大概确定一定是这种可能性的几率达到80%以上。他在电石火花的瞬间理出了头绪,知道该如何应对院长的话。
院长啊,我这样做也是被迫的,医院好啊?熊继发试探性地抛出橄榄枝等待鸽子回笼。
“嗯?!”院长鼻腔里拉出怀疑的强调,转过脑袋,雪目微张,定定地望着熊继发。
“对啊,你没想到吧,昨晚的事情那叫一个紧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估计隔离病房都让拆掉了。”熊继发抛出鱼饵,等待鱼儿上钩。院长最紧张损毁院里的财产,他视院如家,珍惜这里的一草一木。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尽可能地减少开支,一是加班不计时,补助不落实;二是器械反复用,坏了照新的赔。听到谁又把什么弄坏了,他就心疼的不行不行的。
熊继发的话把院长的脾气点着了,他“蹭”地从沙发上弹起,勾着腰来回转着,嘴里嘀咕着:“反了,反了,这是要变天啊!说说,说说……”
昨天关进来那个小子,不对,送来的人叫他什么峰,对,就叫吴峰,吴峰。熊继发假装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你说这名字不是诚心找茬嘛,既然叫无疯,就是说没有发疯,没有疯你送进来干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王院长的脸色稍稍和缓,眉头展了展又凝成一团,面色沉重地盯着熊继发。来了句:“别扯淡,说正题”。
“对,说正题。正题就是他把咱们隔离病房给折腾的稀巴烂”。
“什么?说具体点”王院长瞪着眼睛,狗咬骨头样盯着熊继发。
熊继发感到背上发冷,这他妈的日子真不好过,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刚刚还是万里晴空,无来由的一声霹雳就把人打蒙了。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起先,吴峰很安静,只是屎尿拉在病房;然后他大喊大叫,你喊叫就喊叫吧,他还用脚踹门、蹬墙,接着砸东西。你都不知道,深更半夜的,声音大的吓人。护工们都吓得不敢休息,连带着别的病人都跟着起哄,事态眼看要失控。我和阿尧、棒槌紧急行动,冲进病房控制了吴峰。估计在控制时出手重了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控制不住,引发群体性事件就不是小事了,你说是吗?
熊继发把皮球巧妙地抛给王院长,即没有否定打人,也冠冕堂皇地找到了不得不动手的理由。王院长听到拉屎尿尿气的鼻子呼哧呼哧的像拉紧的风箱,手不停抓挠鸡窝头,零散的黑发油油地糊在手掌上。然后又听到踢墙踹门砸东西,他气不打一处来在办公室转着圈圈,扯着嗓子喊叫该死的,该死的。最后吴峰煽动病人造反,他压抑的火气瞬间爆发,诅咒地喊叫着这些东西——猪狗不如的——该杀,该杀,统统杀掉。小熊,你做的对,做得好。
听到王院长夸奖的话,熊继发见好就收,立即转了强调。拍着胸膛,笑嘻嘻地说院长辛苦了,有兄弟我在,这些小事就不用你费心了。说着,慢慢后退,关上门来到院子。
“咋样,咋样?”长脸阿尧紧跟着问。
熊继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朝前走,吓得阿尧和棒槌围前围后地追问。
“看到你鞋拔子的脸就晦气,还有你棒槌,满身的赘肉累不累”熊继发对他俩说,听到熊继发惯例性的嘲笑,他们的心才算放下,说你狗日的,装逼啊,吓死小爷了。
王院长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转悠了几圈,思量许久,似有所悟地暗想。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打了人到最后把自己说成了英雄。狗日的熊,太狡猾了,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家伙。妈的,我又被装进去了。虽然恼怒,但说过的话像泼出去的水。
最爱刺探小道消息的小妖探出脑袋,看见老熊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吊着驴脸,知道准是挨批了。阿尧和棒槌的迎合又让老熊转阴为晴,心里暗骂狗日的熊,让你装逼。
她跑进隔壁英英的办公室,对正在嘎巴着零食的英英说,走,去看看,熊出来了。说着,拉起英英滚圆的胳膊就朝外跑。英英赶紧放下手中的薯片,不急不慢地说:“急什么?等会能死啊。”说着,到水池边净手。身也不转嘟囔着自语这老王,也不让人安静点。一来,就烦人。
阿尧和棒槌把熊继发英雄样围着,打探院长的问话。熊继发绕着圈子逗他们,急的阿尧抓耳挠腮,棒槌想应是有惊无险,否则熊的脸能黑成炭。棒槌如此想追问的心就不急,隔岸观火般地看着猴急猴急的阿尧。
熏人的香风扑鼻而来,阿尧背后长眼般自动挪开。他知道他的女神小妖来了。小妖的水蛇腰柔嫩光滑,细若柳枝,走起路来翘起的小屁股一耸一耸,勾的阿尧魂都飞入云端。他最喜欢小妖妖娆的打扮,虽然是非多,嚼舌头的议论铺天盖地,可他不在乎,他就喜欢小妖魅惑的骚劲。
“咋样,挨批了吧。快,给妹妹讲讲”小妖嗲嗲地对熊继发说。阿尧转了向,眼睛屎样贴在小妖身上,小妖傲然地扬扬头,鄙视地对阿尧说看够了吗?没见过美女啊,真是饿死鬼投胎。
对啊,旱死了,什么时候让我给你当回农民,浇浇地。阿尧恬不知耻地嗅着小妖身上浓厚的香粉味,陶醉地说。
浇你妹啊!老妹的地再旱也轮不上你这孙猴子,要给也要给熊哥这样的英雄。小妖不客气地说,朝阿尧的身边挪了挪,阿尧的鼻子灌进更浓的味道。
阿尧干瞪眼,他不敢跟熊继发理论,他是他的上级,手段也比他狠。就拿昨天晚上打吴峰的事来说,他和棒槌空有胆子,呵斥的多,动手的少。熊继发是可着劲地造(方言打),手都给打肿了,累的他牛样喘气。
熊继发正在给阿尧和棒槌表演着院长屋里的场景,小妖的一句话勾的他停了下,笑着对小妖说:“就你这麻杆样的小身板,哥一棒槌能把你扎个透心凉。哥喜欢肥肥那样的,肉多折腾着舒坦”。
小妖红了脸,棒槌听到叫他,“哎”地应了声。阿尧笑的浑身乱颤,捂着肚子说你他妈哪跟哪啊,你是他下边的,真他妈胡叫乱答应。棒槌神在熊继发和院长的事情上,半天没回过神,愣头愣脑地呆了半天。似有所悟,追着阿尧打。
小妖拧了英英胳膊下,英英哎呦地叫了声,问干什么呀?疼死人家了。小妖说熊熊骂你呢,说你肥。
肥就肥,他喜欢就好。说着,又陷入爱情的漩涡中。
没得救了,真是的,熊继发感叹地摇头,小女子不能沾,进去了半天出不来,英英就是例子。
“熊哥,昨天晚上动静蛮大的,听说你手都肿了,累的牛样,说说,说说”。问着,小妖侧身贴住熊继发。
熊继发窃声对小妖说你个骚货,改天耕耕你这块地。手不自觉在小妖柔软纤细的腰上揉了把。
小妖煽情地挥挥手,打在熊继发的胳膊上。嗲嗲地说熊哥坏,欺负人家。
坏,哪里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尧气的干瞪眼,委屈地想小妖大人,让我涮个锅也行啊。
八
黑色的房间透不进光线,吴峰躺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感觉身下的床比不上破窑洞里的炕。炕很平展,能见的上风,听得见雨,阳光和小黄会把他叫醒。树站着,不知疲倦,晚上叶子卷曲打盹,白天伸展精神,息着鸟儿们的热闹。而这可恶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埋葬了他最喜欢的光,气味也发散不出去,还有让人恐怖的妖怪游荡。他抱紧冰凉如水的膝盖,习惯性地蜷缩在墙角,只有背靠着才有安全感。他不懂,但觉得心里能稍稍踏实点。
昨晚木腿人他们三个给他身上留下的伤让他动弹不得,稍一挪动,钻心的疼让他无法入睡。恐惧的黑暗让他心里充满痛苦、孤独和绝望。原本在窑洞里存在的好好的,十几年来已经习惯了周围的一切。每一声鸟叫,每一片叶子的诞生到脱落,甚至每一个昆虫的行走都无不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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